《投名狀》給我的第一印象相當好。其有兩場驚心動魄的戰爭場面,為近期內少說數一數二的佳作。其中一場,黃沙滾滾、鐵血揮濺,轉眼間,屍橫遍野、慘絕人寰。另一場,山字軍前鋒不畏洋槍狙擊,漫天沙場破了敵陣,給予軍團進擊機會。施妙計以寡敵眾,800人亂了5000陣腳。雖一度陷入膠著,舒城之戰果仍是令人滿意,不只讓上頭眉開眼笑,觀眾在螢幕外同樣看的拍案叫絕。

奇怪的是,這幕一直讓我有著似曾相識之感。不是花色斑斕的《黃金甲》,不是熱血飛濺的《300壯士》,而是奧利佛史東多年前的眾矢之的《亞歷山大帝》。我聯想到當初,亞歷山大對大流士之役,同樣也是在黃沙滾滾的沙場上開打,不論鳥瞰鏡頭或是張力處理,和《投名狀》有一定的相似度。而《投名狀》之後的劇情走向,更讓我無法將此聯想卸下心頭。平板的人物,空泛的情感,縱然螢幕上再怎麼殘忍不仁,我彷彿隔岸觀火,不見真摯的悲傷與感動。

那一切,均始於投名狀。

主角三人,龐青雲、趙二虎、姜午陽,三人各有歷史。龐本為朝廷將軍,於戰役中大難不死,流落至趙、姜二人領軍之山賊村中。他武功高強,又曾搭救姜於生死關頭,就此獲得趙、姜信任。為不受政府軍無理騷擾,龐說服兩人帶人手投靠滿清。趙、姜兩人為求絕對信任,與龐納投名狀,歃血為盟,願同生共死,肝膽相照。

然就如同姜所言︰「他說他不相信投名狀。」初始,從單純的姜午陽口中提出納投名狀,它像個倉促而定的遊戲。而後三人南征北討,戰役過場太快,投名狀更像三人扮家家酒的兒戲。最後三人分崩離析,骨肉相殘,姜午陽於尾聲時執著的投名狀,活像是狗血不堪的猴戲。成也投名狀,敗也投名狀。人性的悲哀,讓投名狀這豪氣萬千的詞彙終究只是一廂情願,荒唐不已,令人不勝唏噓。

我不知是劇本本身問題,還是導演詮釋有問題,總之劇情在急轉直下之時,這部片已無法得到我任何共鳴。不論是之後的蘇州圍城,抑或是攻下南京,龐平步青雲的橋段,人物的選擇讓人越來越難認同,事情的轉折越來越顯突兀。陳可辛似乎想以維持中立的角度,冷眼看待龐、趙、姜三人及一切事物,不帶任何感情把史料平鋪直述出來,功過任憑論斷。然而就戲劇性來講,這種作法難以撥動心鈴,更不會給觀眾任何感觸。它可以是出自天下太平的理想,可以是描繪戰亂同袍情誼,也可對兒女私情多加著墨,但是這些在《投名狀》中,對不起,我都看不到。

難得一見的,是李連杰從影以來最精彩的內心戲。龐青雲這小人角色,胸懷大志,為求飛黃騰達不擇手段,終致眾叛親離,以悲劇收場。雖說是最精彩,或許也是角色設定不討喜的緣故,在我看來,李連杰面無表情的詮釋,始終覺不近人情,平板無奇。如沒有大量的篇幅描述,以及最後掩面而泣的橋段,恐怕龐青雲會落得花瓶之名份。

三個主角,龐青雲、趙二虎、姜午陽,分別由李連杰、劉德華、金城武三大巨星飾演。三者之中,就劉德華演的最亮眼。有時候我會搞混究竟誰才是大哥,理論上是李連杰演的龐青雲,然而其光芒老是被更為立體的趙二虎蓋過。而趙二虎,時而血性,時而悲憫,比起李連杰,角色上更為層次多變,所作所為更惹人同情。

金城武的姜午陽,好聽一點是當了可悲魁儡,難聽一點是直腸子的白痴莽夫。初識龐青雲,不打不相識,打不過便帶龐見趙,這叫荒唐。投清前夕,刀架龐頸,他提議納投名狀,卻以不知身於何處的表情,這也叫荒唐。口音怪異,荒唐;角色設定,荒唐。蘇州戰役之後,姜竟變成粉味過重的應聲蟲,「大哥是對的,大哥是對的,大哥是對的…」、「視投名狀必殺之,視投名狀必殺之,視投名狀必殺之…」,與其稱之為執著,不如說是白痴荒唐的自我催眠。不覺很像《穿著Prada的惡魔》的愛蜜麗,「我愛我的工作,我愛我的工作,我愛我的工作…。」荒唐至極!

好在,優秀的音效救了《投名狀》一片。就算看不見殘酷的沙場,仍可聽到金屬交接的戰火聲。就算體驗不到捱餓的痛苦,仍可聽見陣陣哀號與耳語,以及糧食送達,大家狼吞虎嚥的咳嗽聲。雖然短兵相接的戰爭場面,在舒城之役後蕩然無存,能夠以音效過乾癮,順便導引至主角內心部份,縱然只是曇花一現,這邊倒做的恰到好處。

《投名狀》是個大時代的悲劇。然而他試圖建構在戰亂中爾虞我詐的人性,我不滿意只是點到為止。總覺得可以技術上更加強,讓文戲的情感更為真摯深刻。不然也只是空泛無感,大大可惜了前面張力十足的武戲。

突然有感,或許在那種時代,死了很簡單,活著很難,生活就是一種荒唐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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