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三點三十四分,被發燒熱醒的我,吞了一顆退燒藥。嗯,舒服一點。但退燒藥剩下最後一顆,我也不知道六個小時過後,同樣的情形會不會再復發一遍。

在我記憶中,還是第一次生了這麼嚴重的病。從那天做快篩,驗出有A型流感開始,陸陸續續的燒、退、燒、退,又併發腸胃型感冒,上吐下瀉,至今剛好滿了兩個星期。我不知道未來一星期的情況如何,但我知道短期內如果我不靠退燒藥,可能連寫文章的力氣都沒有。

所謂「觀受是苦」,走入病苦才體會到這病有多苦。不過想想,我還是幸福的。有些人生下就受到許多苦痛,白血病、先天性愛滋、小兒麻痺等疾病,都比我這區區兩個禮拜的感冒還苦的多。有些人生活在周遭資源匱乏的地方,水太珍貴,一生只能洗三次澡,甚至只能拿馬的尿來沖。有些人喝的是摻著泥或油污的水,吃的是泥巴做成的餅。有些人是遭逢巨變,親人離散,身體殘缺不全…。今天我生在富裕的台灣,我還能去看3D電影,耳朵還能聽到聲音,雙手還能觸碰世界的美好,還有雙腳可以讓我到處趴趴走,相較之下,我是幸福的。

可是這個幸福,會長久嗎?剛剛躺在床上等退燒時,我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。

前陣子有位長輩打了一份遺書,寄到我的信箱請我保管。她說她看到有位好友驟然去世,家裡的安排卻不是她生前期望的,也因為沒有立遺囑,留下許多遺憾。所以她才寫了這份遺書,如果哪天她往生了,至少還有個依據可以行事。

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先到,還是無常先到。明天會有寒流、地震、海嘯、熱浪、車禍、人禍,這都有可能。全球均溫只要再升溫攝氏二度就會失控,氣候變遷帶來更強的風雨,更不定的氣溫,更厲害的疾病。人類也可能會因為資源不足分配而又開始爭戰不休。這也不是不可能的,而且在我們這一代就會發生。明天過後,我會在哪裡?我能做些什麼,來讓無常慢點來到?

來不及了,真的來不及了。但就是因為來不及,所以才更要把握現在。這幾天雖然待在家裡隔離,哪裡都不能去。但如果明天我的無常會來,那我今天應該拼命打電話、傳email、寫企畫書,趕快召集人馬辦個環保活動,讓大家的環保觀念更加落實。或者我今天應該博覽群書,把想看的該看的都看一看,並在網路上分享心得。或者我要把沒看的名片全都看一遍,沒寫的影評全都寫一遍。或者我應該找一場線上演講來聽,增進新知。或者我今天該跟尋師公上人的法語,在線上精進不懈。或者我今天應該把握每個能夠影響別人的機會,讓這個社會更好…。

來不及,腳步就更要加快。時間是不等人的,無常也是不等人的。至少讓我在我還可以的時候,為這個社會多做一點什麼。

算是一種紀念吧?現在是四點二十七分,我寫下了這篇文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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