幼部屋

在一望無際的南極大陸，在寒風刺骨的廣大冰原，每一隻企鵝都靠美妙清脆的歌聲，唱出心語來尋找他(她)的心靈伴侶，繁衍後代。要是不會唱歌的話，恐怕會淪為族群的笑柄。不幸的是，主角波波就是那隻不會唱歌的小國王企鵝。

波波的殘缺並不是沒有原因。他爸爸曼斐斯在孵蛋的時候，不小心把蛋落到冷冽的雪地上，可能因為如此他才會發育不良。雖然他的歌聲是全企鵝族裡最難聽的，不過他卻是一個天生的踢踏舞高手。他高興時，腳總會不由自主的踏出快樂的旋律。悲哀的是，這種專才卻被他的族人們認為是一種奇怪的行為。每次他高興踏著舞步的時候，總是被族中的長老們視為異類，更有長老認為這是族裡漁獲減少的天譴之一。

看到這裡，可能會有人認為《快樂腳》不過是個拿企鵝來做文章的通俗卡通，又是好萊塢講到爛掉的浪漫劇情。被族人唾棄的波波一定會有一場精彩絕倫的冒險，最後實現了自我，回到族裡終被大夥兒接受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事實上這種說法並沒有錯，劇情確實是這樣安排的。只不過編劇在鋪陳的同時，其實還透露了更多的弦外之音，讓我直到結束之餘，仍對情節回味再三、讚不絕口。

我很喜歡其中一場戲。離開家鄉的波波到了異地，結識不同品種的一群企鵝。友情的力量使他們相知相惜，在壯闊的冰層上高歌狂舞。一不小心，波波落入了冰層的凹槽，意外發明了刺激的滑冰運動。他的朋友聽見他狂喜的尖叫，隨後跟進。正當他們歡天喜地的滑過一段段冰道，宛如雲霄飛車般享受著，鏡頭一角開始出現滾動的冰塊，而且佔據的畫面越來越多。這時觀眾才曉得，這不是開玩笑，是冰山無預警的快速崩毀。企鵝們險象環生的在逐漸瓦解之冰層間穿梭，最後一個升坡，「咻」一聲，和為數眾多的冰塊以及冰封其中的挖土機落入海裡。

您沒看錯，那個挖土機就是人類的挖土機。這幕冰山崩落劇堪稱是全片中最有衝擊力道的畫面之一。直到這一幕我才警覺，原來這部片無時無刻表達著對人類的無聲控訴。表面上，《快樂腳》是一個小企鵝自我實現的冒險故事，為片中角色配音的大明星，不論是休傑克曼、妮可基曼、布蘭妮墨非、羅賓威廉斯亦或是雨果威明，也難得全都開了金嗓歌唱。然而真正的寓意，在於骨子裡那齣最深沈、最哀傷的悲劇，就如同包裹著糖衣的苦藥一樣，被平凡的故事覆蓋著。

隨著劇情發展，波波和被他稱為「外星怪物」的人類，交集越形頻繁。他發誓，為了挨餓的族人，同時為了證明自己，他要前去尋找真正讓漁貨量減少的上級食物鏈生物，求他們網開一面，別捕光企鵝族賴以維生的食物。於是透過異地伙伴的幫助，波波尋尋覓覓，走遍南極大陸，更投向大海中拚命游著、游著……

一覺醒來，波波望著玻璃另一頭，一個個人類的面容浮現其上。他開始詢問那些人為什麼抓走了企鵝族的魚。一次又一次，波波試圖跟人類協商，然而人類聽不懂企鵝語，沒人加以理會。漸漸的，他絕望了。一日，一位人類小女孩對他敲打著玻璃，強烈的節奏使的波波死去的專長再度復甦。他踢著踏著，越跳越起勁。玻璃窗後的人潮開始湧現，，動物園的遊客經由好奇心驅使，個個都想一睹那隻會跳踢踏舞的企鵝。全片最悲傷的場面，於波波一踢一踏中滿足的表情，以及外頭人們好奇的神情裡不辯自明了。

結局依然是皆大歡喜的句點，卻也是最大的敗筆之處。對於人類，波波的心願顯的太過一廂情願。但當波波的心語慢慢影響到人類世界，最後更帶著願意幫助企鵝的人類回到了南極大陸，贏回了族人的尊敬、父親的認可，更解救了企鵝同胞免於飢荒的威脅。如此之一廂情願竟然神蹟似的實現，還真叫人無法適應。

大家都知道，人類不大可能看的懂企鵝的舞蹈，更甭說會答應企鵝的訴求，放棄自己的利益。或許是我自作多情，我寧願相信編劇是故意寫了俗氣的結尾，來凸顯深沈悲哀的寓意。他讓企鵝們吃著不虞匱乏的魚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接近尾聲之時，企鵝們彷彿什麼是都沒發生過一樣，和樂融融的唱著發自內心之歡喜。然在這一片歌舞聲中，我則是泫然欲泣，反省著身為人類的罪孽與懺悔。現實中的人類是萬物之靈，腦袋比其他動物更聰明，可是我們卻利用優異的聰明才智大量掠奪自然資源、大量掠奪其他生物的利益。這種行為，作為人類還有什麼好驕傲的呢？

相信我們對此都心照不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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