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閩菜中,有道著名的湯叫佛跳牆。湯中包含魚翅、干貝、蹄膀、海參、鴿蛋等食材,山珍海味於一小小紹興酒罈,炆火燉煮個半個月才完成。它的美味,自古以來即有「壇放葷香飄四鄰,佛(和尚)聞棄禪跳牆來」的佳話流方。可惜的是,在講求經濟效率的現代社會,大部分店家對佛跳牆處理的方式越行草率,除非花費大筆銀兩,否則難以吃到當年「天下第一湯」的滋味。
千呼萬喚始出來的《蜘蛛人3》,就像是一罈失敗的佛跳牆。喝的到匠心獨創的熱湯,但欠缺細火慢燉的提味;吃的到豐美繁複的食材,卻宛如五味雜陳的雜燴。
回顧本集以前的蜘蛛人,編劇和導演塑造角色的功力,大家有目共睹。他們創造一個凡事帶衰的彼得帕克。他不幸被變種蜘蛛叮咬,變的跟蜘蛛一樣會吐絲、爬牆、跳躍。不像漫畫集中描繪進行救援和打擊壞人的英姿,導演山姆雷米把焦點放在更人性化的層面。因為彼得一時疏忽,亦父亦友的監護人班叔不幸逝世。自責不已之餘,他才化身正義之士蜘蛛人,在一連串的救援行動中尋求懺悔與救贖。這種英雄角色吃力不討好,感情上不能和暗戀的瑪麗珍有結果,友情上因好友哈利誤以為蜘蛛人手刃父親而顯的尷尬。平日因救人延遲而丟了工作、誤了課業,還失信於友。前仆後繼的敵人又曾是自己敬重的科學家,打起來倍感煎熬。縱然他是影史上最衰的英雄之一,這種特質也讓他顯的更平易近人。無怪乎第二集是2004年度票房冠軍,評價也有幾乎置頂的佳績。
「蜘蛛人永遠有敵人。」前兩集彼得帕克的敵人,皆為發展自己的理念失敗,性格失控而扭曲的悲劇科學家。到了這集急轉直下,共四種反派出線:哈利奧斯朋化身「綠惡魔二世」來報殺父之仇;蜘蛛人遭不明外星物質附身,顯露極端性格;彼得的殺叔仇人逃獄誤闖原子試驗場,身體質變成會飛沙走石的「沙人」;以及工作上和彼得競爭失利,進而擁抱黑暗勢力的「猛毒」。可能這次兼任編劇的導演山姆雷米,想以這種方式進行更深入的探討,所以堆疊許多矛盾考驗蜘蛛人。然野心似乎過當,習慣前兩集有條有理的小弟突然被這種非理性場面嚇到,一時間難以適應。
更難以適應的,是前兩集成功的角色塑造,這次蕩然無存。或許是因為角色太多,壓縮到時間,彼得帕克、瑪麗珍華森、哈利奧斯朋和其他角色應有的性格轉折均不像前兩集那麼亮眼。反派「沙人」福林馬可和「猛毒」艾迪布洛克,一個是為女兒鋌而走險,一個是自以為是的純壞蛋。兩人的角色描述平板更甚於主角,看上去根本就是來亂紐約的瘋子。
再來是劇情,這次似乎是描述蜘蛛人在慾望與職責中的取捨、兩性習題的定位、友情的兩難情況,卻也因為塞了眾多角色而顯的彈性疲乏。單說武戲,去掉特效,意涵薄弱的可憐。看看哈利和彼得在紐約巷弄中的超能對決,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兩個蠢小孩打架。更可悲的是最後蜘蛛人、沙人、猛毒、綠惡魔二世的歡樂大滿貫,雖然場子夠大特效夠猛,但就是動作太蠢惹人發噓。舉凡猛毒聯合沙人對蜘蛛人玩鐵鎚敲敲樂,還有沙人對綠惡魔二世的蒼蠅拍拍樂,蜘蛛人被打的冤,觀眾也覺得難看。而最後沙人和蜘蛛人的歡喜大和解,顯得說服力不足,不免讓沙人的退場顯的牛頭不對馬嘴。其他像是彼得在大街上自High狂舞、哈利沒來由的失憶又復憶、老管家有夠草率的真情告白、哈利更草率的原諒彼得,劇本也只是輕率帶過原由。經營三集所有的問題,竟然被這樣打太極?山姆雷米是不是被片商逼太緊,才想這樣蒙混過關?
慕名佛跳牆而來的客倌,我相信不是單為了區區魚翅、干貝而來喝湯而已。其最珍貴的,是繁複的食材皆充分提味,彼此相得益彰展現多重層次。可惜的是,《蜘蛛人3》僅有強烈的特效,其他的都提味不足。聞香翻牆的棄禪和尚,喝了之後也只想對牆猛撞吧?
(作於2007/5/8,改於2009/12/2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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