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好萊塢生產的故事裡面,創作者常常藉由某種公式,試圖說明、傳達「家庭很重要」的理想。這種公式不只常見於家庭倫理片中,亦常出現在各種類型片,如動作片、懸疑片、驚悚片、科幻片之中。雖然其蘊含著相當男性中心的性別意涵,但不差為一個相當好用的套路。這個公式你一定看過,即「男人回家」的故事。

顧名思義,「男人回家」的劇情公式,不外乎就是一個男人因為工作或其他理由離開或失去家庭,在他努力奮鬥之下終於突破重圍,找到了回家的路,重回天倫樂的喜悅。《關鍵報告》的湯姆克魯斯、《搶救雷恩大兵》的麥特戴蒙、《變臉》的約翰屈伏塔、《2012》的約翰庫薩克,乃至於《全面啟動》的李奧納多狄卡皮歐,皆是這類成功回家男人的圖騰。從這些例子可看出,好萊塢總是藉著不同的題材與敘事方式,反覆訴說同一種情節,以凸顯家庭對一個男人、一個社會的重要性。是迎合政治正確的意識形態,還是實現其社會教化的意義,這就不得而知了。

當然,《創:光速戰記》也不例外。




不管是1980年代的前集《電子世界爭霸戰》,還是本集《創:光速戰記》,都不脫離典型「男人回家」的敘事結構。情節相當簡單,主角傑夫布立吉飾演的凱文費林因故困在電子世界(又稱「創界」)當中,必須打敗邪惡勢力才能回到現實世界跟家人團聚。

到了本集,這種敘事架構又被拿了出來,並以兒子山姆費林的角色做切入,強調「男人沒回家」的悲劇性。凱文費林又很不幸的被困在創界,一困就是十幾年。讓兒子在缺乏父愛的情況下長大成人。成年後的山姆費林,有著不羈、乖僻、不受管束的叛逆性格。他認同於老爸「自由分享」的資訊理念,縱然坐擁老爸母公司的最大股權,卻拒絕與公司迂腐的管理階層同流合污;但同時他也時常埋怨父親的缺席,憤恨父親怎麼丟下他失蹤了。一日,他也無意間被傳送到了創界,找到垂垂老矣的老費林,並想盡辦法躲避邪惡程式CLU鋪天蓋地的追殺,期望最後還能和老爸一同逃回真實世界裡。他不知道的是,其實CLU秘密策劃了更大的陰謀,費林父子都只是個棋子而已……。




既然是以科幻的電子世界為背景,自然就有觀眾期待能看到如《駭客任務》系列一般,正反並陳的精彩論戰。不幸的是,他們會痛苦的發現這些科技哲思,在本片只是曇花一現而已。就算是「自由分享」與「有價授權」,「誤差」與「完美」,編劇頂多寫這些高級新潮的專有名詞來裝酷弄炫,而非貫串頭尾去深入辯證。

《創:光速戰記》的特效相當酷炫,可是創作者顯然太沉溺於創界浩瀚的視覺奇觀,太去炫耀螢光滿佈的美術設計,而忘了充實劇情的內涵與說服力。CLU的陰謀是製造一群程式大軍,藉著出入口進入真實世界。身為除錯程式的CLU,執著於創造一個完美的世界,期望將真實世界各式不完美連根拔除,建構出全然完美的世界。但仔細想想,CLU出去之後真會這麼順利?電腦程式的天真想法,難道可以敵過狡詐無比、不按牌理出牌的人類?如果換詹姆士卡麥隆寫劇本,可能在山姆費林逃離創界之後,CLU也會順勢溜出來大搞破壞,最後兩人必須在某處正面對決,電腦駭客對決邪惡程式,打得難分難解驚天動地…。身為聖誕檔期的科幻爽片,不覺得這比片中無趣的飛行混戰更精采嗎?




是的,本片最大的問題,在於整部戲只聚焦「男人回家」的簡單架構,著重建構華麗酷炫的電子場域,其他該有的內涵、辯論均薄弱到只剩蜻蜓點水的程度。從開頭十分鐘到結尾前十分鐘,山姆費林的台詞,除了「救老爸」、「救老爸」,重點還是「救老爸」。這就好像蓋了房子沒砌牆,布置了聖誕樹卻忘了買禮物一樣令人失望。「男人回家」固然是好用的公式,能夠結合其他主題相互烘托,仍然是電影編劇必要技巧。隨便亂套,也無怪貽笑大方了。

話說回來,如果這齣是「男人回家」,那凱文費林最後到底回家了沒?劇情安排老費林最後吸收當初自己創造出來的CLU,在出口前壯烈犧牲了。然若將山姆一角前後對照,就會發現他簡直判若兩人。進入創界之前,他是乖僻不羈的叛逆青年,出來之後,他變得成熟穩重,容光煥發,答應接管公司業務。父親大無畏的韌性與精神,其實被兒子繼承下來,準備大顯身手。「男人回家」的最終解也沒少,山姆與奎拉共騎、奔馳於公路的場景,隨著背景美麗的日出、靈動的蝴蝶,不也暗示著一個全新的家庭關係將要誕生了?

創作者還是相當善待觀眾的。結尾的朝陽與蝴蝶,不但象徵對於新事物的美好期待,也算是補償觀眾那被3D螢光蹂躪過的視網膜,所給予的一點小小寬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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