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喜歡是枝裕和的作品,但那是他第四部作品《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》開始。對他早期三部作品,《幻之光》、《下一站天國》、《這麼…遠,那麼近》,說實在真的有所距離,認識不多。今日有幸在北影一見,也不枉此行了。
《這麼…遠,那麼近》映於2000年,故事描述異教指使飲用水下毒,導致千萬人身亡。事件後三年,親友的家屬回到當初教團活動的山上悼念。本來單純的活動因為車子遭竊,意外和一位前教友困在山中,度過漫長的一夜。
全片使用逗馬方式拍攝,沒有精緻的打光和攝影,甚至連配樂和音效都少之又少。鏡頭好似與角色熟稔的第三人,靜靜地聆聽生者的傷痛。都市嘈雜的環境,對比山林間的幽靜,意外突破主角們心靈的隔閡。他們試圖去理解亡者的抉擇,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。然而當我們靜靜的在旁,看著他們的過去和現在,紓解的窗口似乎也逐漸開展了起來。
女老師的丈夫熱愛教育,卻對現行教育體制失望;游泳教練的哥哥放棄醫學院,轉而找尋醫治心靈的方式;忙於工作的職員疏於親近妻子,致妻子轉去尋求宗教慰籍;在教團中不被重用的男人,害怕著即將執行的大規模恐怖攻擊,終致逃離…。信仰提供心靈的支柱,卻也是社會不安、人心浮動的一種象徵。有些人可以不靠信仰過日,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只依靠自己存活,所以「非教徒無法理解教徒」,從此兩者形成鴻溝,也造成了傷害。可是是真的無法理解,還是傷痛太過沈重,不想真的去理解?
是枝裕和沒有刻意去詆毀異教,亦沒有讓家屬過於歇斯底里,沒有人是壞人,一切的一切透過大量的對白、近距離旁觀的流動鏡頭,除了表達一般人對於事件的看法,也透露家屬對耽溺教義的家人,那份說再多都難以言說的情感。存活下來的五個靈魂各有不同的難處,對於亡者各有各的記憶。回到城市互相道別,也許什麼都沒改變,也許一切都改變了。而最後的熊熊烈火,大概是「到此為止」的憤怒和無奈吧?
我很喜歡是枝裕和的作品。《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》、《橫山家之味》、《奇蹟》都是用非常日常生活的方式,將極為沈重的傷痛淡化處理,但是在淡淡的氛圍裡,又能讓尋常的事件產生深刻的穿透力。《空氣人形》迥異於其他日常的題材,卻在奇幻中思考社會共有的孤寂。回過頭來,《這麼…遠,那麼近》初見有些不太習慣,前20分鐘的鋪陳也實在很沈悶。但只要撐過鋪陳的階段,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。我很想再看一次,就如同是枝其他部作品一樣。但能夠一識前三部作品的才氣,我想這次也值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