幼部屋

各種流行方式，現今社會就屬物質流行最顯而易見，可說是資本主義一種促進消費者購買慾的手段。看似自然，其實不然。有經驗的銷售專家會透過成千上萬種手段增加一件產品的曝光率。而如果產品對大部分的消費群均有一定的感染力，有口皆碑，一夕之間最新流行就此誕生。

流行可以持續多久，沒有一定的基準。有些可以天長地久，甚至久到足以改變人類文明。這種流行可隨著時代日新月異，改變自己的風貌存活下去。電腦、網際網路、行動電話均屬之。然而另一些生命無常；剛開始蔚為風潮，本質上徒為電光石火，轉眼間成過眼雲煙，被時代的洪流吞噬。

很遺憾的，我印象中大多數的流行都屬於後者。

小時候，街坊鄰居常蒐集些俗稱遊戲王卡的卡片。不同於撲克牌和塔羅牌，它沒有久遠的歷史背景，亦無算命之類的實際用途，存粹只是日本漫畫《遊戲王》中衍生出的遊戲。正式名稱戰鬥怪獸卡，顧名思義即使用自己的怪獸打倒對方獲得勝利。卡片設計相當精巧，一張怪獸的圖片附上名稱以及攻擊、守備力的點數，如有超能力還會特別標示。遊戲過程需用計欺瞞對手，使用每張卡片的能力交互攻擊。時放魔法、時設陷阱，以消耗對方的牌數和生命點數為目的。彷彿凱薩指揮三千萬大軍迎頭痛擊，縱橫沙場好不痛快！

不過是個紙牌遊戲，為何大夥兒趨之若鶩？第一，原著漫畫佔有一定的影響力。故事中的主角正義填膺，為好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。如此義氣深深感動許多血氣方剛的小夥子。於是他們模仿漫畫情節使用紙牌進行「決鬥」，自許成為「決鬥者」。第二，卡片相當美觀，尤其描繪怪獸的圖樣更是活靈活現。往「決鬥場」上一擺，彷彿怪獸將從卡片中跳出來，殺入敵陣咬碎敵方卒子。再者，卡片效果愈佳者花樣愈多，甚至極為華麗炫目，令人無可逼視。貴為卡片收藏家者亦不在少數。第三，廠商經常會舉辦大型比賽進行促銷，獎金甚豐。故常見決鬥者雲集一處。或是廝殺，或是交換心得。再加上新聞媒體的大力渲染，遊戲魅力不脛而走。

那時我不免俗的染上這流行，跟隨其他決鬥者卡片崇拜。年紀小不知錢為何物，零用金全投資在街角的文具店裡。平常放學第一要務就是打開文具店櫃檯上的卡片蒐集冊，瀏覽所有卡片後，狠下心付錢購卡。有時會花上新台幣700買下一張金卡，次數之多連老闆娘都苦口婆心起來。看在老一輩的師長眼裡，敗家程度媲美酒池肉林的商紂王、凡爾賽宮的瑪莉皇后。為了維護愚蠢的自尊心，我居然搬出「競爭才會進步」的理由進行反駁。幾張的漂亮紙牌宛如幾張優質股在我手裡，光是想像就叫人含笑入夢。漸漸地，幾張變成幾十張，幾十元變幾千元。後來算算，為此興趣我竟花了萬把錢，流水一般倏然而去。

大夢初醒之時落在高中學測。長期看不過去的父親語重心長的找我詳談，說趕快趁風潮尚未褪去脫手。父言似醍醐灌頂，使我當場頓悟。就算我今天買到了好貨，難道明天沒有更棒的取而代之？後浪推前浪，到頭來沒完沒了，又何苦呢？

於是隔天我將多年來蒐集的卡片到跳蚤市場擺攤。想不到今非昔比，最新最好的牌賣光之後，剩下的不外乎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繡花枕頭。優質股在我閃神之際瞬間下跌，變回一張張套牢我的廢紙。資本主義的殘酷，我到那時才恍然大悟。一時狂熱，如此而已。

正如同其他電光石火的流行，遊戲王卡的狂熱風潮已不複見。雖然文具店裡依然存在一兩位互相切磋的決鬥者，但我最終還是放棄了這種用錢財堆砌起來的遊戲。現在所有沒賣出的卡片轉為收藏品，藏著自己的錯誤以及那段年少輕狂的日子。

沒有人能預測一段流行能持續的時間，可能數天可能數百年。而在現代社會，大部分的流行雖不幸淪為業者追求利潤的工具；在我心目中，它何不是一段時代共有的回憶？馬車雖然變回了南瓜，灰姑娘卻沒有忘卻王子！最重要的永遠不是物質，而是這段流行所帶來的意義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