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時候,我還真想要有一個儲思盆來存放我的記憶。

「儲思盆」是《哈利波特》故事中,一個能存放、瀏覽記憶的魔法道具。當這些魔法世界的巫師們感覺自己的腦子塞了太多思緒,就能用魔杖把某段記憶,以白煙杳杳的形式抽吸出來,儲存在試管裡面。需要檢視的時候,就放進儲思盆的清水當中,如此即可清楚看見自己或別人過去的所見所聞,是個相當實用的玩意。

會想使用儲思盆的,我想不只是巫師而已。我們這些平常不會魔法的麻瓜,有時也真的會有腦子裝了太多東西的感覺,讓我們心神不寧,思緒混亂。有時讀到什麼書,看到什麼東西,突然靈光一閃,就很想趕快記錄下來,以免這種感覺很快就忘記。而當我們記下來之後,也希望某天能夠在我們需要的時候,很快地調出這些資料,成為寫作、回憶、學術研究,乃至於聊天打屁,與朋友分享的參考話題。

說穿了,這些都是記錄下來的「歷史」。上古時代的人,用壁畫紀錄狩獵的過程、戰士的英勇。接著,人們開始用文字來記錄接收到的訊息,不管是在牆壁上、石頭上,還是在更輕更薄、更容易運送傳遞的紙張、書本上面。或是用各種顏色和畫筆,畫下對世間萬物的感動。一個世紀以前,留聲機、攝影機和電影相繼問世,開始有人用聲音、影像,紀錄所見所聞。而就在近二十年,人們開始養成習慣,將這些歷史數位化,放在虛無飄渺的數位世界裡,彈指之間唾手可得。無時無刻,我們都在使用各種媒介,來傳遞、儲存、紀錄著我們看到的世界。

尤其,在這些媒介當中,最像是儲思盆的,莫過於電腦與網際網路了。我曾經遇過某位可說是把網路當成儲思盆在用的例子。有位在電視台當主播的學長,他是我看過最會利用時間的人。不但每天都有寫部落格的習慣,將所見所聞所思所想通通記載於中。在接受採訪、進行演講之前,他也都會利用少許空檔,上部落格瀏覽,找尋演說可用的素材。他的部落格,就是他可以帶著隨身,隨傳隨到的儲思盆。不只他能留下思緒,所有造訪部落格的訪客,都可以留下他們的記憶與回應,這「儲思盆」,也不再是只能放在房間裡,孤芳自賞的工具了。

不過話說回來,寫部落格比起只用一根魔杖拉出記憶,明顯還要費工費時許多。況且,文字、聲音、影片等媒介還是有其侷限,我們感官接收到的感動,有時還是沒有辦法靠著這些媒介,完全表達、再現出來。

也正因為如此,我們才這麼貪婪的使用科技,拼命記錄下我們的每一分鐘,更已經習慣靠著這些建立在數碼雲端的程式,來執意留史。不知不覺,我們的生活也跟著改變了!聽演講,我們不再全神貫注,而是低頭猛敲鍵盤,分神注意錄音筆的電量。看風景,我們也不再是張開雙手擁抱天地的遼闊,打開嗅覺品味花草之芬芳,而是緊握著手上的相機,對著小小液晶螢幕框架住、那遠遜於我們眼球接收到的影像盯著不放。外出吃飯,我們更不再是享受熱鬧與氣氛,用鼻腔味蕾品嚐精巧大膽的料理,而是搶著用記憶體和時間,留下準備上傳網誌、無法傳達任何香味與酣暢的圖檔。我們是如此沈溺於掌中的玩意,如此醉心於紀錄和分享,以致於我們將分心合理化,忘記去注意周遭的珣麗色彩、光影變化的魔法、純真可愛的笑靨,以及那些需要用一點同理心去解讀的,一段段精彩的人生故事了。

或許能擁有一盆儲思盆以及一枝可以拉出記憶的魔杖,對我們這些生活已經過得太複雜的麻瓜而言,還是比較適合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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